KIKOU所住的那栋楼

不敢许愿——半年前看了《阿拉丁》真人版

前面说了《阿拉丁》以及这种真人版动画的困境，其实我最想写的是下面这个。

片子中由“史皇”扮演的灯神也算是一个亮点，插科打诨，有灯神在的地方就不无聊。而灯神的幻想大概也代表着人类的某种原初的愿望，我们几乎都看过这样的故事，某个人因为机缘巧合——如果是小时候童话书里的故事，那八成是因为品行好——得到了许愿的机会，并且通过许愿解决了人生的困境。小时候的我经常沉浸在这样的幻想中，甚至在暑假暖洋洋的下午啥也不干，就是边摆弄着玩具边做白日梦。心想自己怎么遇到一个许愿的机会，白胡子老爷爷啦，美丽的仙子什么的，然后许了什么什么愿望，有天真无邪的，也有一直属于孩童的纯粹之恶的，这种白日梦真的能想上一下午。

后来念中学，要学英语了嘛，当时就买了一套外研社的外语读物，就是那个墨绿色封面的“书虫”，其中有一本《猴爪》，让那个距离做白日梦还没几个月的我深深震撼。这个故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不过我还是简单说说，就是一户家人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个可以许愿的猴爪，妈妈就许愿要有很多钱，到了晚上果然收到了一大笔钱，这笔钱是她儿子因事故死去的抚恤金。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突然感觉，这个才是真正合理的，有得必有失，有能量产生必然消耗物质，有物质被制造出来必然消耗能量，许愿也必须有代价。后来我就发现这种故事其实很多，一开始感觉特别深刻和震撼，但是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认为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比如说“FATE”系列里的圣杯，就不怎么靠谱。韩国的一个条漫，也有一个胖子许愿体重减少二十斤，结果出了车祸腿被截了。一个香港的奇幻剧集，有一集就是一个人通过一个支付寿命询问未来的网站问了彩票的号码，刚兑完奖人就死了——他的寿命已经支付完了。

但是这没有阻止我继续做这种白日梦。

我开始幻想怎么能完美无缺的许愿，不吃一点亏。我在幻想中签下了无数的契约，但是每次我自己都能找到一些破绽，这些破绽会让我陷入非常悲惨的境地。这可能又是语言哲学范畴的的问题了吧——我们如何和魔鬼签订一个让魔鬼占不到任何便宜的契约。其实这样的故事也有很多，大概思辨的成分更多，比如在系列漫画“塔西里亚故事集”里，就有多篇讲述魔鬼等更高级生命和人类签订契约的故事，这些契约有些人是人类和魔鬼的角力，有些是纯粹的愚蠢，有些是“我们甚至不能定义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迷茫。

中学时期的我，无数次，看着操场的跑道，或者走在放学的路上看着路灯，或者在床上滚来滚去，幻想自己和魔鬼签下契约。我的愿望的描述足够精确么？如果签订契约的生物是超出我们我们人类理解的，那么他们实现愿望的方式是不是会超出我的理解？那么我们又怎么去理解这种“存在”？

简单总结，最简单的几种许愿大概会用这些方式实现：

大家最先考虑到的大概就是钱了。许愿得到很多钱付出的代价也是最容易想象的。最简单的就是《猴爪》中的情况，儿子死了，父母获得一大笔赔偿。此外还有一系列的变种，比如说自己残疾或者变成植物人获得了大笔赔偿；获得钱财后因为意外又失去了这些钱；因为许愿了详细的获得的财富的数字，国家的政策或者发生变故，货币的面值增大了十倍一百倍，或者像津巴布韦或者抗战后民国那样陷入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你得到的钱并不值钱。再比如，对方的支付的是地球上不存在的货币，哪怕你在异世界是富翁了，在这个世界你还是一无所有。

钱之后就是健康或者身体方面的愿望。这个也是各种许愿故事中经常许愿的目标。

作为交易，这些愿望实现的代价同样可能是许愿者无法承受的。最明显的，我前面说过，许愿减肥，结果遭遇吃货直接没了一条腿。但是如果你详细规定了你变美，变健康的条件，结果同样也不会太好。比如说，你变健康后会不会就永远保持了健康，也就是永远不死？随着年龄增长，我认为成熟的人都应该知道永生堪称最残酷的刑罚。再或者，反过来说，是不是你在保持的健康的状态下因为事故突然死去？再或者，代价会不会是自己生活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另外还有一些更崇高的理想，譬如说最大的“世界和平”。那么，会以什么方式实现？也许是地球人全死光了。再或者，变成了刘慈欣《镜子》那种所有人都被监控，人类像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的世界，最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发展，任何进步，也就消亡了。那我们详细的许愿，找到几个人尽皆知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办法的野心家、独裁者之类的，希望他们死去，世界会变得更好么？大概也很危险，毕竟，这些人为什么存在，这些人为什么能登上这样的位置，可能是有着更深层的原因的，历史上这种事情也多次出现了，某个残酷的统治者死了，世界并没有变好，反而因为他的去世，手下混战成一团，局势更加不可收拾。以前还没有核武器，再胡闹死再多人人类社会还是会慢慢恢复的，现在的人类已经有了毁灭自己的力量，可能那些魔头暴毙之日，就是核弹满天飞，核冬天到来，人类毁灭之时。

所以看《阿拉丁》的时候，昔日如此单纯美好的许愿让现在的我焦虑不已。我一直在想这些愿望的代价是什么。电影中阿拉丁许满了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还好，只是希望灯神把他救出来，这个愿望完全在灯神本身的能力范围内，好比你叫刘翔给你跑一次腿，或者巨石强森把什么重的东西帮你扛过来。第二个愿望放在严密的科幻或者奇幻故事中就有点难以想象，就是把阿拉丁包装成王子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出现的？那些游行的队伍，那些财富。这些东西如果几乎是一瞬间被凭空创造出来，那么需要多大的能量，搞不好需要一个星球的质量呢。我其实一直期待盖导怎么圆，但是他也不准备圆了。

我甚至还在想，假如你作为一个被凭空创造出来的人，只是为了作为一个游行队伍的一部分，那么当游行结束，你会不会为这样的自己疑惑和焦虑。如果游行队伍中的人都是被其他地方瞬间转移来的，那么这些人是否会不安。如果这些人的记忆被篡改，那么灯神的这个行为是否人道。如果游行队伍其实是沙子啦，动物啦变的，那么你把这些东西变成人后又变回“物”，是否涉及伦理问题。

也是奇怪，小时候看动画版根本没想那么多，现在有点“细思极恐”了。

后来我才想到了一种比较合理的说法，就是那个游行的队伍其实个“全息影像”，而灯神又伪造了大家的五感。

实际上，在波兰国宝级作品“猎魔人”系列中，其实已经有《小美人鱼》、《美女与野兽》等经典童话的“残酷戏谑东欧版”，这些童话的设定放在设定比较严谨的奇幻世界里也能解释，《阿拉丁》却有点难了。

我大概就是这样告别了天真的时代，再也不做许愿这样的白日梦。如果我突然捡到了一个灯神，或者遇到一个要和我签订契约的魔鬼，或者得到了一个猴爪，我只会能逃多远逃多远。这大概也是我已经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开始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有了自己的理解，相信一切事物的发生，必定有一个坚实的理由，而不是凭空产生或者凭空消失。小时候的我们理所当然以为愿望一定会实现，欲望一定会满足，幸运的会是自己，长大后，却发现欲望几乎无穷无尽，但是我们自己的本钱却很少很少，必须精打细算，才能获得这无穷欲望中的一点点，而且看到一些事，代入的角色也是倒霉或者平庸的那个，而不是运气最好的那个。

有意思的是，在中国，《龙珠超：布罗利》和《阿拉丁》同一天上映，《布罗利》也是一个许愿的故事，但是这次大家争夺龙珠，想许下的愿望却只是“年轻5岁”和“长高5厘米”，大概是布玛和弗里萨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成年人了吧。现在还看《龙珠》的观众，也多是成年人了。